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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5年3月,蜗居台湾的蒋介石曾接受了美国《纽约时报》的采访。在美国记者苏兹贝格面前,蒋介石谈及了当年的黄埔军校的旧事。在说到“黄埔三杰”时,蒋介石的讲话似乎有些吞吞吐吐:
“除了蒋先云和贺衷寒,还有一个陈赓。当年我也很喜欢他,在战斗激烈的时候,他救过我的命。但是他中毒太深了,处处和我作对。”
虽然有些气恼,蒋介石但却又难掩骄傲地说:
“这个人你们美国新闻界应该知道,不久前,他还在朝鲜和你们打仗。”
自1933年以后,蒋介石就和陈赓再也没有见过面。但在来来往往的电报中,蒋介石仍然依稀能看到那个曾经在战场激烈的地方,奋力将自己背起来的年轻军人。蒋介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作为自己喜欢的学生和门徒,陈赓为什么会背叛自己?
陈赓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。1923年,作为湖南革命青年的陈赓被党组织看中,推荐他参加黄埔军校的考试。当年,与陈赓并排而坐一同考试的是宋希濂。考试结果公布后,陈赓和宋希濂同被录取,而陈赓则被编入了黄埔第三队。
在军校里,幽默风趣的陈赓一直是个风云分子。在校园内,尤其以蒋先云、贺衷寒和陈赓作为活跃。当时学校里有一句顺口溜:“蒋先云的笔,贺衷寒的嘴,灵不过陈赓的腿。”
陈赓的腿之所以闻名于黄埔,一方面是因为他果敢有为。作为连长,他常常身先士卒、攻无不克。出于对陈赓的赏识,蒋介石专门将陈赓的连调为自己的警卫连。
而另一方面,则是因为陈赓的这一双敏捷的长腿,还在关键时刻救了蒋介石一命。1925年10月1日,广东革命根据地发动了讨伐陈炯明的第二次东征。在东征战斗中,黄埔军顺利攻克了惠州。然而在华阳战役中,蒋介石却碰上了硬钉子。
当时,蒋介石所在的第三师遭到了优势敌军的包围。在敌军猛烈的火力下,以刚收编的旧军组成的第三师终于崩溃。危急之下,蒋介石只好让陈赓带领师长,试图稳住阵脚。然而俗话说“兵败如山倒”,这支军队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,即使陈赓坐镇也无济于事。
眼看着敌军即将杀到大本营,万念俱灰的蒋介石拿起手枪,嚷嚷着要自杀:“我我为有自杀成仁,否则难颜面对江东父老。”
陈赓见蒋介石如此失态,连忙夺下了他的手枪,然后说:“您是总指挥,你的行动会对整个战争造成影响。这终究是一个师,而且不是黄埔训练出来的部队,赶快离开这里,我们回头把部队整顿一下,还是可以再打回来的。”
陈赓的一番言语,让蒋介石终于有了一节台阶可下。于是在陈赓的保护下,蒋介石开始向后方撤离。随着追兵的到来,蒋介石心慌意乱,竟有些腿软,死活也跑不动。而陈赓二话不说,背起他就逃,背背走走足足逃了好几里路。后来到了一条河边,陈赓找来一艘木船,才逃离了险境。至于指挥部的文件以及蒋介石坐下的战马,都成了叛军的战利品。
过了河,蒋介石倒是来劲了,跑得飞快,很快便超越了目瞪口呆的陈赓……
刚刚逃出生天的蒋介石,急于与第一师进行联系。而陈赓则自告奋勇,带着求援信就跑。不得不说,陈赓真是好一条“飞毛腿”,他跋山涉水,徒步跑了160公里。为了防止在路上被人怀疑,他赤手空拳,只拿了一根拐杖。在翻越一座山后,终于将信送到了手中,解了蒋介石的围。
蒋介石后来感慨:“幸亏总理在天之灵,出奇制胜,转危为安”。话虽然这么说,但他心里明白,没有陈赓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。
俗话说,功高莫过于救驾。陈赓的这一次极限拯救,让蒋介石记了一辈子。蒋介石越是混得发达,就越会念着陈赓的好。从此以后,“陈赓的腿”闻名于全校,而陈赓在蒋介石心中的分量也大增。陈赓被调到蒋介石身边担任侍从参谋,可以任意出入蒋介石的住所,一时间成了蒋介石身边的红人。
正所谓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陈赓发现自己和蒋介石并不是一路人。
首先,陈赓是坚定的共产党员和爱国者,而蒋介石则是独裁者、买办和革命的投机者。当时在黄埔,学生们分成了陈赓、蒋先云带领的“青年军人联合会”以及贺衷寒带领的“孙文主义学会”。两拨人针锋相对,一见面就会骂对方是反动派。有一次蒋介石请学生们吃饭,结果两派学生一言不合,在宴会上用餐具打了起来。
1926年3月发生了“中山舰事件”,国共破裂终于公开化。数月后,蒋介石在大会上宣布,本校学生凡是跨党的,必须声明愿脱离哪一党。很显然,身为国民党的蒋介石已经准备分共。作为蒋介石的得意门生,陈赓的选择自然备受瞩目,因此不少人劝他脱共。谁知陈赓毫不犹豫地公开了共产党的身份,退出了国民党。
除了政见不合,陈赓对蒋介石本人也是看不起的。作为蒋介石的侍从参谋,陈赓经常出入他的指挥所。据1949年逃到台湾的一位国民党老军人(他是陈赓的旧部)回忆:
“我的老班长(陈赓)当年就看不起蒋介石,当时蒋介石在作战指挥间隙打开收音机,听的竟然是上海的股市”。从此以后,陈赓就认为蒋介石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。”
“升官发财,请走他路;贪生怕死,莫入此门”。当年陈赓是一门心思革命,进入黄埔军校。当他看到蒋介石一面指挥作战,一面收听故事,就知道蒋介石不是自己要跟的人。
有一次陈赓像往常一样进入蒋介石的办公室,发现一本黄埔学生和各级负责人的名册,每个共产党人的名字都有一个红圈。很快陈赓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,上面果然也有个红圈。旁边还有标准:“此人是共产党,不能带兵。”
看了这个名册,陈赓感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与蒋介石共事了。于是他在争得同意的情况下,向蒋介石递交了辞职信。他说自己母亲病重,需要自己照顾。据说当时蒋介石只是微微一笑,就问他:“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?”
然而即便如此,蒋介石依然批准了陈赓的辞职,还给他发放了路费。不仅如此,蒋介石还塞给他一个绸子封面的“特别通行证”。持有此路引,就可以随时面见蒋介石。然而陈赓终其一生,都没有用过这个牌子。
据陈赓后来回忆,以蒋介石那么聪明的脑瓜子,我编这个理由,是骗不住他的。
然而数年后,蒋介石就和陈赓以另一种形式相见。
1927年4月12日,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,大肆屠杀共产党员和进步分子。事后陈赓联络组织了“黄埔军校同学讨蒋委员会”,发表了讨蒋宣言,宣布与蒋介石彻底决裂。
其后,陈赓又奔赴南昌,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。在激烈的战斗中,陈赓的大腿中了一颗子弹。至此以后,以腿而出名的陈赓,终其一生都在承受着腿伤的痛苦。在宋庆龄的安排下,陈赓得到了调节。
陈赓恢复健康后,并没有回到战场,而是被留了下来。早在1926年,陈赓就曾奔赴苏联留学,学会了一身特工的本领,无论是射击、摄像、电台、化装,陈赓都无一不通。
当时在上海组织了中共特科,而精通特工技术的陈赓便成为了不可多得的人才。于是陈赓化名为王庸,叱咤风云于上海滩,专门负责收集情报、营救同志以及铲除叛徒、特务。他所率领的“红队”神出鬼没,成为国民党特务以及叛徒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在上海滩,陈赓渡过了4年的特工生涯,其中发生的故事,说都说不完。到了1933年,由于叛徒背叛,陈赓的身份不幸暴露。在特务的指认下,陈赓不幸被捕。
在英国人的巡捕房内,陈赓遭受了残酷的鞭打以及灭绝人性的电刑。残酷的电刑严重破坏了陈赓的心肺功能,也为他的英年早逝埋下了伏笔。
听闻陈赓被擒,蒋介石又惊又喜,他特意发来电文,不得再对陈赓用刑,而是要给予适当的优待。当时,蒋介石正在南昌指挥“第四次围剿”,因此他命令特务将陈赓解送至南昌,他要亲自劝降。
到达南昌后,陈赓换了一身新衣服,居住在南昌市中心池的江西大旅社里,每天好吃好喝。几天时间里,黄埔的同学一波又一波地前来劝降。他们每个都穿着笔挺鲜亮的军服,暗示陈赓“弃暗投明”后,将前途无量。
陈赓的同乡、同为一期同学邓文仪,更是拿着一封事先写好的“悔过书”交给陈赓。他对陈赓说,只要他在上面签个字就行,也不公开。还说,这样你陈赓就能在国军中得到任何一个想要的师的指挥权:
“你要指挥哪个师就指挥哪个师,要不,眼下正在“围剿”,你可以担任参谋长。”
然而这些威逼和利诱,却均为陈赓所一一拒绝。蒋介石见状,决定亲自出马。陈赓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客厅,里里外外都是卫兵。陈赓坐下后不久,就听到了一阵不紧不慢地皮鞋声,随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浙江话:“陈赓在哪?陈赓在哪呢?”
陈赓一听就知道是蒋介石来了,于是他拿起一张报纸,遮住了自己的脸,根本就不准备理睬老蒋。
老蒋感到有些无趣,于是好言相劝道:“你是陈赓,是我的好学生,虽然在政治上犯了错误,但我可以原谅你。”
然而陈赓却继续用报纸遮着脸,没好气地说:“我根本不需要你原谅。”
蒋介石依然不死心,他说我们都是黄埔人,黄埔人就应该团结救国,黄埔的校长绝不会杀黄埔人的。随后,蒋介石又将之前邓文仪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:“你不要那么想不开,只要你过到这边来,愿意带兵,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师。”
然而陈赓却表示,不做反动派的官,共产党是不会向你们屈服的。随后陈赓高声斥骂蒋介石背叛革命,发动反革命内战的罪行。蒋介石被骂得下不来台,只能大声叫嚣:“你要悔过!你要悔过!”
终,蒋介石见陈赓实在无法说服,于是吩咐身边人,要好好给他治伤,然后便自讨没趣地走了。一边走还一边说:“怎么会这样?”
按照蒋介石以往的凶残秉性,对于落到他手中的共产党员从来都是“杀无赦,斩立决”的。然而面对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陈赓,他却罕见地心软了,确实舍不得杀。
此外,陈赓不仅在共产党内影响很大,他在黄埔一期,包括二期、三期学员中,也具有重大影响力。在这种情况下,蒋介石不得不顾忌黄埔学生们的想法。如果把陈赓杀了,自己在整个黄埔系的威望都要大受影响。在陈赓被软禁两个月后,蒋介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任由陈赓被同志“营救”出逃了。
在蒋介石看来,共产党还十分弱小,即使陈赓逃回红军,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?然而放虎归山,蒋介石很快就体会到什么叫后患无穷。蒋介石一向只信用黄埔的学生,但真到了战场上,蒋介石才明白站在共产党那边的黄埔学生是真的厉害。
在长征中,陈赓负责带领教导团。1935年1月28日,中央红军在土城遭遇川军六个团,红军很快陷入了苦战。就在局势焦灼之时,陈赓率领干部团上前增援、猛冲猛打,终于打退了川军的进攻,稳住了阵脚。在山头看到这种情景,不禁感叹道:
“陈赓行,可以当军长。”
1936年11月下旬,陈赓率领红军与黄埔同期毕业的同窗胡宗南在山城堡展开殊死对决。虽然同是一期,但陈赓却让胡宗南明白,什么叫做“黄埔三杰”。经过一昼夜的激战,胡宗南落败,仓皇撤退。此战之中,红军歼敌一个旅,俘获500多人,缴获重机枪9挺。
到了1946年9月,陈赓再次与胡宗南在战场上交锋。此战之中,陈赓将自己的特工技巧和指挥天才合二为一。通过我军缴获的电台,陈赓轻松地破译了胡宗南部队的密码,敌军的一举一动都在陈赓的掌控之中。
陈赓听闻胡宗南赖以起家的整编第一师第一旅即将向浮山发动进攻,陈赓将计就计布下了口袋阵。在友军的配合下,陈赓将这个所谓的“天下第一旅”一个不剩地全歼,可谓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。
此战之中,我军俘虏了中将旅长黄正诚。黄正诚被俘后很不服气,他叫嚷着要面见我军指挥官。随后陈赓亲自会见了黄正诚,黄正诚一见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陈赓,立即低下了高傲的头颅。他表示,对手是黄埔三杰之一的陈赓,自己输得并不冤。
1947年冬,陈赓与他的黄埔一期同窗、蒋军第五兵团司令官李铁军对阵。此战之中,陈赓采用了“牵牛战术”,派小股部队伪装主力,牵着李铁军这条“大牛”在豫西大山来回转悠。在陈赓的巧妙牵制之下,笨重的李铁军兵团被“肥的拖瘦,瘦的拖死”。陈赓见战机已到,于是立即改变战术,变“牵牛”为“赶牛”,命令部队后队变前队,反过来追击李铁军部。
在西平和遂平之间,陈赓又布下了“宰牛阵”,全歼李铁军兵团以及整编第三师,将同学李铁军生擒活捉。战后,陈赓请老同学吃了一顿饭,李铁军感叹道:“陈大哥的牵牛阵好生了得啊。”
1948年解放洛阳的战役中,陈赓部队打败了军整编二○六师,活捉了他的黄埔同门五期师弟邱行湘。
1948年冬,陈赓随中野大军参加了淮海战役。此战中,陈赓生俘黄埔一期同窗、蒋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黄维,击毙了黄埔第三期学生、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。
在解放南方的战役,陈赓击败了黄埔第三期学生、蒋军第二十一兵团司令官刘安琪,黄埔二期学生、第十三兵团司令官沈发藻,全歼这两个兵团所属各军 4 万余人。
1949 年底,陈赓进军大西南,打败了黄埔四期学生、蒋军第八军军长李弥和黄埔一期学生、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。终,陈赓挥师登上高原,在西昌击败了胡宗南和他的参谋长、黄埔四期学生罗列。
在往来的电报中,看着陈赓活跃的身影,不知蒋介石是否后悔当年放了陈赓一马。到了台湾,蒋介石曾大骂陈赓是“害群之马”。然而即便如此,蒋介石依然对陈赓抱有极为复杂的情绪。
1955 年 3 月,早已败退台湾,担任国民党总统的蒋介石,接受了《纽约时报》专栏作家苏兹贝格的拜访。谈到“黄埔三杰”的下落时,在苏兹贝格的一再追问下,蒋介石才心情复杂却又不无骄傲地回答说:
“另外一个叫陈赓,当年我也很喜欢他,在战斗危急的时候,他救过我的命,可惜中共产党毒太深,处处和我作对。这个人你们美国新闻界应该知道,不久前他还与你们在北越和韩国打过仗。”
对于陈赓,蒋介石从来都是又爱又恨,爱的是他过人的才干还救过自己,恨的是他为何没有站在自己一边。然而即使陈赓站在了敌对的阵营,蒋介石也一直在关注着他。他或许一直在反思,自己如此重视陈赓,但为何他又头也不回地弃自己而去。
蒋介石低估了陈赓,低估了陈赓对于自己信仰的炽烈感情,为了胸中的理想,他可以抛头颅、洒热血,舍生忘死。他不为官、不为钱、不拍死、不怕苦,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。陈赓,注定是蒋介石所无法得到的英杰。他终与、、、等数十位黄埔师生一起,摧毁了反动腐朽的蒋家王朝,为我们的民族带来了新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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